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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大佬们讲自由港收购背后的故事

印尼自由港公司在印尼巴布亚的格拉斯堡矿区的清真寺,位于地下1760米,是世界上位置最深的清真寺

听大佬们讲自由港收购背后的故事

12月21日,印尼政府宣布完成对印尼自由港公司(PT Freeport Indonesia)51.2%股权的收购。收购通过印尼国有企业阿萨汉铝业公司(Inalum)进行,价格约为38亿美元。

美国自由港公司是最早在印尼投资的外国公司,通过设立印尼自由港公司,在巴布亚地区开采和经营尔茨堡和格拉斯堡金铜矿。格拉斯堡是世界上最大的金铜矿,自由港在经营两个矿区的五十余年里,获取了数以千亿美元计的利润,是在印尼获利最丰厚的外国公司,没有之一。

自由港能够获得尔茨堡和格拉斯堡两个金铜矿的开采权,被认为与苏哈托时期的政府腐败有密切关联,自由港的开采合同中有许多内容明显对印尼不公,长期以来饱受诟病。1998年苏哈托下台以后,印尼历届政府都希望能够重启与自由港公司的谈判,均无疾而终。

自由港公司现有的开采合同将在2021年到期,2015年自由港开始向印尼政府申请延期。佐科政府抓住这次机会,提出了包括回购股权在内的一系列延期条件,历经艰难,终于在2018年取得了历史性的进展。51.2%股份的回购,标志着印尼最终从美国人手中收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利,印尼人民将更多的分享来自印尼自然资源的收益。毫无疑问,这将是佐科总统任期内最重要的政绩之一。

然而,消息传出之后,在一片庆贺和赞美声中,仍然出现了一些反对的声音。一些人认为回购股权并不是最佳方案,尤其是印尼付出的数十亿美元的对价过于昂贵,甚至有人质疑在交易中可能存在猫腻。

我读了一些支持和反对的文章,看了一些网上的一些争论。从中选择了几位有代表性的人物的观点,供大家参考。至于是非对错,暂不去做什么评论,相信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自己的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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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扎尔•兰姆利(Rizal Ramli),经济学家,在瓦希德时期曾任经济事务统筹部长、财政部长,在佐科时期曾任海洋事务统筹部长,但是一年后即被现任海洋事务统筹部长鲁胡特替换。兰姆利和现任总统佐科政见不合,对政府的经济政策多有批评。

自由港公司的第一份开采合同是在1967年获得的,自1973年开始,有效期30年。1988年,自由港在格拉斯堡发现新的矿区,需要巨额投资,自由港希望在投资前确保获得合同延期的批准。1991年,自由港获得合同延期,期限30年,2021年到期。根据1991年签订的延期合同规定,合同到期后,自由港可向政府申请延期,可延期两次,每次10年。

据媒体报道,早在1996年,兰姆利就在一篇报告中指出,自由港公司1991年的合同延期中可能涉嫌贿赂。因为这篇报告,兰姆利被最高检察院调查,但是来自巴布亚地区的原住民们表示支持兰姆利。

兰姆利称,在他担任财政部长期间,曾于2001年与美国自由港公司的CEO詹姆斯•墨菲特见面。在会谈中,墨菲特亲口承认自由港在1991年合同延期时,曾向一位姓名首字母缩写为GK的部长(可能是指当时的能矿部长Ginandjar Kartasasmita)行贿1000万美元。

墨菲特向兰姆利表示,希望能够取得印尼政府的原谅,并愿意补偿印尼政府在开采权上的损失。兰姆利说,自由港公司承认了行贿的事实,并且愿意向印尼政府支付50亿美元,以换取印尼政府不再追究。否则一旦印尼政府追究自由港行贿印尼官员的事,根据美国的长臂管辖原则,自由港将肯定受到美国政府的调查,墨菲特将可能被判入狱。

墨菲特承诺在返回美国后将召开公司董事会,讨论并批准向印尼政府赔偿50亿美元。然而,这次会见后不到三个月,瓦希德总统被弹劾下台,兰姆利因此失去了财政部长的职位,和自由港公司达成的口头协议也就不了了之。

对于这次佐科政府回购自由港公司51.2%股权一事,兰姆利并不认同。因为自由港公司在合同延期中有行贿行为,印尼政府应该抓住这个瑕疵,努力争取取消自由港的合同。只要印尼政府敢于提起仲裁,或者和自由港打官司,自由港公司一定会输,因为他们行贿在前,合同根本就是无效的。

现在,印尼政府花了很多钱去回购自由港的股份,不但是承认了自由港的合同有效,还白白花费了几十亿美元去买本来就属于印尼的权益。为了筹集这部分资金,Inalum还要举债,这是在加重印尼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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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福德(Mohammad Mahfud MD),学者,在苏西洛时期曾任宪法法院大法官,在瓦希德时期曾任司法部长、国防部长。2014年大选中支持普拉博沃,2018年曾被认为是希望最大的佐科总统的竞选搭档,在最后一刻被放弃。

2015年,时任能矿部长苏迪尔曼•赛义德向国会提供了一盘录音带,录音内容是国会议长塞特亚•诺凡托向自由港公司承诺可以帮助延长开采合同,但是条件是20%的干股,价值40亿美元,诺凡托还说这些股份不全是自己要的,而是替佐科总统和卡拉副总统要的。诺凡托因此事遭到调查,最终被迫辞去国会议长一职。

马福德在推特上透露了有关这件事的更多细节。当时,国会的纪律委员会专门成立了调查组,对诺凡托的录音带事件进行调查。但是调查组中有很多人是诺凡托的亲信和同党,想尽各种办法在明里暗里帮助诺凡托,因此调查的重点逐渐从“诺凡托索要干股”转向“自由港的合同为什么要延期”。

调查组提出,为什么要延长自由港的开采合同,如果不延长,岂不是对印尼国家和人民更有利吗?能矿部和自由港讨论合同延期的事,是不是抱着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舆论的矛头开始转向针对能矿部,或者说是在针对能矿部长苏迪尔曼。

马福德说,他当时也不理解为什么要延长自由港的合同。当时许多人都提出,干脆就不要延了,等2021年到期就终止,也不用费劲去谈来谈去。有人去问总统办公厅的主任鲁胡特,鲁胡特说苏迪尔曼并没有和佐科总统沟通过合同延期的事,这让人更加觉得苏迪尔曼和他领导下的能矿部在背地里搞阴谋。很多人猜测,真正和自由港交易的人其实是苏迪尔曼,所谓的录音带不过是为了转移民众的注意力。

但是马福德心中有一个疑问,他很了解苏迪尔曼,认为他是一个正直、清廉的民族主义者,绝不可能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犯低级错误。马福德向苏迪尔曼提出了自己疑问,苏迪尔曼邀请马福德在达尔玛旺萨酒店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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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次会面中,苏迪尔曼告诉马福德,他也不希望延长自由港的合同,因为那意味着将印尼的丰富资源交给外国公司。但是苏迪尔曼坦诚,政府在自由港的合同延期问题上没有太多的主动权,进退两难。苏迪尔曼强调,他的所有行动都向佐科总统做了汇报,得到了总统的支持。

苏迪尔曼交给马福德一套完整的自由港公司的开采合同。合同中有明确约定,自由港公司有权要求延长合同的有效期,印尼政府如无合理理由,不应拒绝的延期申请。而合同中对“合理理由”的界定为“可被自由港公司接受的理由”。根据这样的规定,自由港公司相当于拥有了特权,只要自由港要求延期,印尼政府就必须同意。

合同还规定,在合同到期后,印尼政府应以合理价格购买自由港公司的股份。因此,即使是政府不同意合同延期,到期后政府也不能无偿收回开发权,必须要付出相应的对价,按照2015年自由港公司的估价,将是将近200亿美元的天价。

苏迪尔曼告诉马福德,合同的内容对印尼极为不利,争无可争。如果印尼政府拿着这样的合同去国际仲裁,印尼必输无疑。

马福德在仔细的读完合同后,赞成苏迪尔曼的意见,自由港公司的合同只能延期,草率的终止合同将导致更大的损失。马福德告诉苏迪尔曼,他将动员力量在国会支持苏迪尔曼和诺凡托的斗争。

马福德表示,合同在签订后,合同的条款就具备法律效力,对合同的任何变更只能通过谈判来解决,任何一方违背合同或单方面宣布终止合同,都将引起严重的法律后果。尽管自由港的合同条款有缺陷,对印尼方显失公平,但是仍然是一个有效的合同,必须按照法律来处置。

有人提出,自由港在1991年的延期合同签订过程中有行贿行为,通过行贿获得的合同应该被认定为无效。马福德认为,判定合同无效需要有法院的判决,从司法实践上来看,腐败案件的追诉期是18年,1991年的案件到现在已经是27年,早就超过了诉讼时限。

有人问,为什么不能通过国际仲裁手段来解决这件事?马福德指出,佐科政府已经做好了国际仲裁的准备,一旦这次和自由港的股份回购事谈不拢,印尼政府就将提起国际仲裁。但同时马福德表示,国际仲裁的风险很大,一旦印尼败诉,最严重的结果有可能是印尼永远失去巴布亚的铜金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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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德利•桑(Fadli Zon),政客,现任国会副议长、大印尼运动党创始人之一和副主席。普拉博沃的坚定支持者,佐科政府的顽固反对派。

法德利在接受采访时称,佐科政府回购自由港股份的决策是非常荒谬的,严重的损害了印尼国家和人民的利益。

法德利认为,自由港拥有的一切资源都是印尼的,印尼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还要花钱去买,这根本就是不合理的。

当记者问应该如何正确处理时,法德利说,开采合同2021年就到期了,到期以后不再延期,一切自然的就回到我们的手里。

“现在不必去谈,等到期以后再去谈,主动权就在我们这边。为什么要现在去买呢?自己东西还要回购,真是搞笑!”

“这些应该无偿的获得,根本不应该花钱。现在政府居然花了几十亿美元,这些都是借来的钱,本来印尼的外债就已经很多了,现在情况更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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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世甘(Dahlan Iskan),记者,企业家,在苏西洛时期曾任国企部长、国家电力公司总裁。

余世甘专门为自由港的事发了一篇博客。他在博客里说,当得知印尼政府成功回购自由港51.2%的股份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给佐南(能矿部长)和布迪•萨迪金(Inalum的总裁)发了祝贺的消息,本来也想给佐科总统、财政部长、国企部长、环境部长发消息,但是没有他们的手机号。哈,这是余世甘一贯的风格,轻松的自嘲。

余世甘做过国企部长,而佐南和布迪当时都是他的下属,佐南当时是印尼铁路公司的总裁,布迪当时是曼迪利银行的总裁,后来被余世甘调去任Inalum任一把手。看到自己的下属在如此重要的历史事件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令人瞩目,余世甘感到高兴和自豪也是应该的。

出乎意料的是,余世甘还提到了很多其他人,比如他提到苏西洛总统。他说,正是在苏西洛总统领导印尼的时期,印尼政府从日本手中买回了Inalum,而这次正是Inalum承担了筹集资金回购自由港的重任。Inalum在回归印尼后,并没有像很多人担心的那样出现各种问题,而是一直发展的非常稳健,足以承担国家给予的历史使命。

他还提到财政部长慕燕妮和环境部长西蒂,两位女部长在回购中提供了很多至关重要的帮助。

余世甘说,印尼一直想拿回自由港,但是很难,因为协议不能随便的背弃。虽然困难,但是正是因为有了很多人的努力和配合,才终于做成了这件事。

余世甘看到的还不仅仅是眼前的成绩,他还关心将来可能出现的问题。他提到,在回购的股份中有10%将留给巴布亚当地人民,他很担心这部分股份的收益将来如何处理,没钱是个问题,有时钱太多了也会成问题。

余世甘最后写道:当然,一定会有很多批评,但是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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