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里约热内卢到巴西利亚，巴西曾在5年内实现了五十年的通货膨胀。
文/貌貌狼（微信公众号：财经郎眼Daily）
两个月前，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维多多正式宣布迁都计划，新首都落址在婆罗洲东加里曼丹省，距现首都雅加达约1400公里。
印尼是一座有一万多个岛屿构成的国家，由于历史原因，面积排在第四位的爪哇岛上聚集了全国大多数城市。泗水、万隆、雅加达都在其中。其中雅加达位于该岛西北海岸，濒临雅加达湾，地势低洼。
作为一座古老的城市，其最早的雏形出现在15至16世纪。1527年，万丹王国的国王成为了爪哇岛的主人，将这座城市正式命名为雅加达，意为“胜利之城”。1945年8月17日，印尼共和国诞生，确定雅加达为首都。
爪哇岛夜间灯光图
毫无规划的城市建设
1949年，印尼独立，此时的雅加达已经成为拥有数百万人和数千平方公里的巨型城市，是当时东南亚最为国际化的大都市。此后雅加达飞速扩张，印尼的人口开始不断向它周围聚集，形成了东南亚最大的城市圈之一。
2018年，雅加达和其周边的卫星城所组成的城市圈已聚集了3000多万人，人口密度高达每平方公里15342人，同期，北京人口密度仅为每平方公里1322.74人。
庞大的人口背后是毫无规划的城市建设，缺少排污管道，贫民区的住房多沿河而建，脏水、粪便和其它秽物一起融入雅加达的河流。工厂的废水和化学物质浸入雅加达的饮用水源。人们在污染严重的河流网络中生存。汽车尾气、工业排放不但造成了严重的雾霾，还使的其附近的芝利翁河成为了世界上最肮脏的河流之一。而这一切都比不上另一个极为严重的事实：雅加达正在不断下沉。
男孩在污染的水库中游泳
再不迁都，总统府危矣
作为一座沿海城市，雅加达就好比一座建筑在沼泽之上的城市，淹没它的不仅是时间，还有海面。
由于雅加达缺乏基础设施建设，干净的自来水管道并不是每个雅加达人都使用得起的，因此穷人通过建造水井从地下深处的含水层中抽取水供日常使用。当地下水被过度抽出时，上面的土地就会开始下沉。
而近年来的全球变暖更是让雅加达“雪上加霜”。在过去的10年间，雅加达北部地区已下降的2.5米，是全球沿海大城市下降速度的2倍。而整个雅加达已有40%的部分处于海平面以下，部分地区甚至低于海平面4米！有专家预测，到2050年，北雅加达地区的95%将被海水淹没。
城市疾病，日积月累
毫无规划的城市建设和急剧扩张的贫民区让雅加达不堪重负，但归根结底，城市的发展好坏与整个国家的发展是否平衡息息相关。
从17、18世纪的荷属东印度公司时期到19世纪的殖民政府体系，从1870形成的自由经济政策到1920年走过世界大萧条，再步入战时经济时期。被日本占领3年后，印尼还在1950年至1965年陷入了经济停滞和恶性通胀的困境。回顾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群岛国家，几乎是在变局中步步前行。
但无论如何，谁也不能否认，印度尼西亚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其自然资源极为丰富，全国70%的国土都被浓密的森林覆盖。地上有珍贵木材、大米、橡胶、咖啡、香料和水果、奇花异卉，地下埋藏着大量石油、天然气、煤和许多金属矿藏，沿海河流则为印尼提供了大量的新鲜鱼、虾、螃蟹等水产。也正因为此，印尼的历史才会更加动荡不安。
当然，这些优势在印尼独立后为其经济发展提供了强大的支撑。据世界银行计算，1970年至1980年，印尼经济的平均增长率为7.8%。
印尼经济的快速发展离不开外国资本的注入。印尼投资统筹机构的数据显示，1967年至1986年底，外资在印尼791个工程项目中投资的总额已达157.41亿美元。其中苏门答腊岛和加里曼丹岛是外国投资者最为青睐的地方。
岛屿上的自然资源就是源源不断的财富源泉。一项有关印尼森林采伐的综合研究显示，仅是1967至1970年三年期间，印尼政府发放的采伐许可面积超过5300万公顷，几乎全部授予全球的采伐企业。大量的森林应声而倒，棕榈树被制成建筑最常用的材料——胶合板，出口国外。此外，更多的自然资源成为推动印尼经济发展的关键引擎。
这些土地被大量征用，居民无处可去，不得不背井离乡去往商业发达的城市寻求生存的希望。数据显示，1970年至2010年间，印尼城镇人口平均增长率为4.2%，城市化率增加了2倍，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增长了3倍，超过印度、菲律宾等国，成为亚洲城镇化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
作为首都的雅加达更是“备受追捧”。1970年，雅加达人口达到450万，2010年达到950万，现在更是已达1200万人。这还只是在市区居住的合法常住人口，如果再算上周边的茂物、德波、唐格朗和贝卡西在内，大雅加达地区总人口能达到3000多万，占到印尼总人口的11%。
对于城市来说，人，是创造财富的关键。然而，过多的人口加上不当的管理，财富就有可能变成灾难。雅加达拥有全国最多的人口，也拥有最大的经济规模，但一系列的环境问题却也是最为严峻的。前不久国际环保组织“绿色和平”发布报告，还将印尼首都雅加达列为“东南亚空气质量最差城市”。
虽为一国之都，城市规划的欠缺和不到位，让雅加达与“现代化城市”完全挂不上钩，除了空气质量外，雅加达的交通拥堵严重、混乱无序，卫生条件恶劣，公共交通设施缺乏更是备受外国游客诟病。
印尼经济与发展计划部长班邦·布罗佐内戈罗曾指出，雅加达地区交通拥堵平均每年导致100万亿印尼盾（约合474亿元人民币）经济损失。而整个雅加达只有4%的废水得到处理，流经雅加达的 13 条河流更是堆满了垃圾，供应城市的地下水也遭到污染。
在环境污染和海平面上升的双重夹击之下，雅加达之危似乎也只能靠“迁都”来解决了。
全球最拥堵十大城市，雅加达居首
迁都，可行吗？
但是，对印尼来说，迁都并非易事。
一方面，印尼政府的执行能力并不出众。虽不至于像印度那样，耗费42年才修成一座水坝，但从雅加达环境让居民生存堪忧的现状来看，印尼政府的“战略眼光”和“执行水平”都还有待加强。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3月雅加达才建成第一条地铁。而修建地铁的计划早在1985年就被提出，直到2013年，地铁一期线路在日本国际协力机构的帮助下才正式动工。这条仅仅15.7公里的地铁，耗费6年时间。
另一方面，迁都的财政资金也是一大难题。印尼政府称，迁都预计耗费466万亿印尼盾（约合2340亿元人民币），包括新建政府办公地点和安置150万名公务员。2024年，雅加达的政府机关预计将陆续搬进新首都。
但是对印尼来说，十年时间，真的可以修建一个基建完备、设施充足、现代科学的全新首都吗？早有前车之鉴巴西，1960年巴西把首都从里约热内卢迁入巴西利亚，迁都之际种种设想都很完美，一个从零开始规划的理想城市，没有贫民窟、没有污染。
当时巴西的国家储蓄值较低，为解决财政问题，巴西选择了印刷钞票为迁都提供资金，建新首都的花费让已经被通货膨胀和赤字缠身的巴西经济不堪重负。彼时巴西前总统尤塞利诺·库比切克为实现国家现代化+工业化计划的战斗口号为“五年内实现五十年的进步”，然而，因为迁都，这个口号被批判家修改成了“五年内实现五十年的通货膨胀”。
当然，今天的巴西首都已经趋于稳定，但这一历程耗费了近60年的时光。对于印尼来说，要付出的代价或许不止“钱”这么简单。
当前印尼的国家负债水平已经很高，印尼财政部统计报告，截至2018年11月底，印尼政府负债总额高达4395.97万亿盾，同比增加了467.32万亿盾（迁都预计耗费466万亿印尼盾）。此次迁都印尼政府的出资比例不超过20%，剩下的“大头”将以企业招标的形式融资。
印尼迁都，任重道远。换下“雅加达”也绝非模拟建城游戏那般一个“铲除”、一个“重建”就可以完成的。迁都之后，首都的生活、教育和医疗等基础设施短期内是否能满足人们的诉求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而在印尼国内也有很多声音倾向于“无须另起炉灶、从零开始”，当地不少人提出可以更科学、有效地完善雅加达的健身，提高市民生活水平。
下沉危机近在眼前，环境污染深入骨髓，到底是该及时止损还是重新修复？无论作何选择，在首都下沉之前，印尼唯有披荆斩棘，才有可能重获尺寸之地。
